这个世界很暴力，所有的爱欲、伤害、无聊、残忍、天真……交织在一起，循环往复，周而复始。童昆鸟用机械的永动感，把无数种“情绪”幻化为“场景”，把这些“场景”并置在一起呈现出宏大——物质表面的宏大。这些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东西吵吵闹闹，喧嚣不止，以“永不停息”的状态告诉你，冷漠又麻木的绝望与现实。

• 艺术家童昆鸟

曹丝玉＝曹 童昆鸟＝童

“没有那么暴力，假装很暴力”

曹：这些鸡（被有节奏地碾压在摇摇车下的惨叫鸡）叫得好惨，但你并不是一个真的这么暴力的人吧？

童：没那么暴力，假装很暴力。这个鸡叫的节奏还要调一下。

曹：每个摇摇车还能控制节奏呢？

童：不是，鸡是用绳子绑的，不是高科技。绑得紧一点松一点声音都会不一样，按得狠一点和轻一点，这种“惨”也有不同，你听～（童昆鸟随即蹂躏起来）

• 用绳子固定在摇摇车下面的“惨叫鸡”，好惨的鸡

曹：你的趣味实在是……它们一直在这里有节奏地循环往复地叫，人们大概会崩溃的。

童：平时这些（惨叫）鸡都挂在我床头，多好啊，像乌鸦叫。

曹：整个现场像个垃圾堆，很残忍，但也很浪漫。

童：那个椰子树就是村里的农家乐，外皮都是塑料的，小孩子骑在上面吊着的球上转圈。这个（椰子树）被荒废在一个院子里，我就给拖过来了。

曹：偷的啊，真不容易。（笑笑）

童：从决定做这个展览到布展，也就十七天的时间。

• 童昆鸟从村民的院子里偷来的椰子树，他说，大家喝着椰汁在里面闲逛，生态就平和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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• 童昆鸟和“站台中国”媒体负责人王卓一起给这两个吊着的球，命名为“虎皮蛋”，有老虎皮的颜色，还有两个蛋

曹：整体很暴力。

童：想把一些暴力的元素放在一起，它们形成可以阅读的内容，也有可探究的复杂关系吧。记忆里，爸爸因为抢机枪赌博的事情入狱，我试图去想象他在牢中的生活，用这种方式去理解他的遭遇。

• 像不像“基督上十字架”

曹：一切都很直接，包括你的人。

童：没有什么好绕弯的，就是好玩。包括我不想要策展人，写篇前言，开幕时候过来站场的策展方式，我不喜欢，所以我选择画廊的狗——“汽水”来做策划。这些事情很麻烦，所以我觉得也不需要晚宴，买车椰子过来招待大家就好了，一边喝一边看展览，整个（展览的）生态就平衡了。

• 童昆鸟和汽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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• 童昆鸟个展“梦地球”策划，汽水

一个特别“假”的世界

曹：当我走进这个展览，就像直接走进了一个人的大脑内部，甚至是内心世界，喧嚣的、复杂的、有声音的，各种状态。

童：就像朋友圈呈现出来的世界一样，全是破碎的信息，片段化的生活，很多东西让你觉得这个世界特别假。

• 展览的内部空间全部被这些“乱七八糟”的机械装置包围着

曹：就像你用的这些劣质材料一样假吗？

童：情绪上也假。一个人表现出来的，和他的真实内心可能是两个状态，你不知道在这些表象之后充斥着什么。太破碎、太片段、太复杂的世界，人自然会呈现出各种矛盾，不可能非常纯粹。

曹：伪装是人的天性，“表演”也可以骗自己。

童：能骗到自己也挺开心的。

• 在工业用途的蓝色塑料布上，画满了各种心情和状态，当然还有童昆鸟喜欢的“便便” 

曹：这些作品里呈现的“混乱”，让我很好奇它们是怎么被建构起来的。你出于本能更多，还是依然有一套很强的逻辑在背后。

童：做作品的过程很灵活。我也需要知识或逻辑，但更在乎它（作品）的整体状态。不管是作品里发出的声音，还是流动的液体，这些东西都混杂在一起，不喜欢那种光溜溜的、太漂亮的东西。

• 觉得可以通过描述这些小装置的运动，体会到童昆鸟说了些什么

曹：是一种深思熟虑的粗糙感。

童：我要这种质感，包括材料的劣质和廉价，材料和材料之间的冲突和混合，最终能达到挺饱满的状态。

“现实比浪漫还浪漫”

曹：你对这个世界太好奇，才会把这么多奇怪的东西装进来。

童：性格问题，好奇的东西很多。一些曾经带给我刺激的东西都会放进来。比如我在云南时候赶集，有一条街都在杀鸡，遍地的羽毛和血水，很刺激的。

• 羽毛，血水，骷髅 

曹：完全是“物质的表面”。

童：我会搜集很多东西回来，牛尾巴、陶瓷、树根、烂画框，都是别人生活里的东西。

• 全然是“物质的表面”，那些充斥在生活里面的有用的、没用的物件

曹：两个空间的状态完全不同。

童：其实它们呈现了两种心理状态，两个世界。我希望第一个空间更现实，更迎合表面。现实比浪漫还浪漫，这些商品很滑稽，但它们有浪漫的一面，小孩子会发现这些都是他们平日投币就能玩的。

• 这是童昆鸟布展的现场，有些凌乱，这些东西都是生活在城乡结合部的小朋友会玩的东西，不知道他们进来这个展览会有什么反应 

曹：第一个空间打破了对浪漫的幻觉吧。第二个空间呢？

童：第二个空格的内心戏更复杂一些。我希望它是牢房的状态，一个人被关在监狱里，不能发出声音，行动也是有限的，但内心却充满欲望，向往自由。

• 不断往外面吐红水的喇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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• 被爆菊的小老虎，好可怜，名曰《下次不敢了》

曹：外面越静，内心的声音越大。

童：所以你看那个喇叭，它想发声，但它只能吐出红色的液体，像血一样。这边还有酷刑，我爸爸喜欢老虎，这只老虎在被爆菊。那边还有带点挑逗的猪尾巴，被风吹动的风车，各种状态的东西。

• 不停摆动的猪尾巴，狂躁，不安，生的欲望

曹：你怎么把这些庞大的细节组合在一起？什么逻辑？

童：作品里细部的空间都是独立存在的，我给每个局部（空间）一个状态，一种情绪。但机械的运动，会把情绪消磨掉，变得无聊，变得冷漠，最终这种冷漠的状态是对的，无论它表面上看起来多么喧嚣。就像吵闹的人，一直持续着这个状态，后来这种吵闹就变得麻木了。这里所有声音的节奏不是在表现优美，而是让你进入一个麻木和冷漠的状态里，这种状态是真实的。

GIF图与海报由艺术家好友肉森草 San San制作，特此鸣谢